醉与醒似乎在很多时候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,世人往往也都信心满怀地这样认为,但有很多摆在眼前的问题还是找不到一个答案。
例如古之酒客所言的“求醉便可得醉,求醒便可得醒”大抵只是一种很难实现的期许,古往今来有的是一醉难求和醉眼看不穿。而另外一个问题:到底是醉不如醒,还是醒不如醉?也是一直悬在古今无数醉客心头究极之问。
世人大多力求清醒,希望以理性和规矩将目之所及的诸事诸物全部框定在自己规划的、自己所能够以理解的知识、逻辑体系之内。于是乎他们竭力地去压抑、摒弃内心的暗流,这是“求醒”,也是“避醉”。但是,宇宙之浩渺无涯,人性之复杂晦涩,还有很多理性框架范围之外事物是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。面对这些波云诡谲与光怪陆离,我们只能以一种将此身与天地相容的方式去感受、去体悟,而最简便、有效的方式便是以一双醉眼仰观这宇宙、俯察这人世。这也恰恰是东方文化的精髓所在。如此看来的话,以醉眼阅世似乎也是一种最为深刻的清醒。
醉酒之后的人与天地山河处于一种互融、相通的特殊时刻。醉眼见山河,人的内心会变得无限宽广,那不可捉摸的心神也跨越借机跨越无尽的时间与空间。天地无涯,山河壮丽,目之所及,既是自然,也是人的心神的一种外显。我闭眼,则此处的天地自然便闭上;我睁眼,此处的壮丽山河才得以复现。
这不是唯心,而是另一种看待、认知世界的方式。古之壮美之景:“江春淮水通吴中,深有万丈天吴宫。珠楼贝阙知几重,鱼首人面赤如龙。紫云赫奕青霞浓,天帝下降百神从。鲛鲸无端怒生风,敕移三山填其胸。日缠月纬分西东,戴鳌方知策强雄。……六朝陵阙存故址,百战功名数行字。相去清风半帆耳,此身未游心已至。”(明代金遁初《金山行次梁必大韵》)醉眼的一闭一睁,便是醉与醒之间。
醉眼看世间诸事,心神会随着酒杯游走世间,那杯中的美酒看遍了世间千载的恩怨情仇、悲欢离合。千古的悲愁,也不过是一杯清酒入喉,一口浊气呼出。古之饮酒而悲歌者高声唱和,“空赢得,采壁留题秀句,凄凉醉玉风度。旧时系马门前树,一片绿阴吹雾。……酒边缓唱,忍泪看春去。”(清代项鸿祚《摸鱼儿六首其一》)一时一世,亦尽在一醉一醒之间。